晚安,待會見。: 蘇育賢 個展
展期
28 AUGUST - 13 NOVEMBER 2021
「你們先走,我停在這裡喘一下就跟上了」——蘇育賢。
2017 年,蘇育賢在個展「石膏鑼」中,以追索著黃華成《先知》( 1965 )的檔案化姿態,將當初《先知》上演時由陳映真敲碎的石膏鑼演繹成一系列的聲音實驗,但所完成的聲響畢竟走向了與重返歷史截然不同的(非)檔案意義。時隔四年,蘇育賢同樣敲碎了一件樂器,只是這次的聲響卻是在 TKG+ 發生,事實上,不同於過往兩次個展仰賴大量前期的研究調查,蘇育賢這次個展「晚安,待會見。」有更多看似輕盈的「現地」製作作品,只是這種「現地」——又由於今年五月爆發的新冠疫情及其後各種有形無形的隔離,遂從展覽場域逐步擴展或凝縮成另一些地方。
有時這些地方指向「家」,正如同展覽命題「 Good night, see you later.(晚安,待會見。)」,這是對至親才會有的親暱告別,其實出自蘇育賢每日睡前給孩子們的暫別語,孩子醒著時他扮演著父親、當他們入睡後,父親才能登入藝術家狀態,也因此,這句再尋常不過的話也意味著日常生活中的身份界線。不過,等到夜半時分蘇育賢也要入睡時,不但必須格外輕聲地回到臥室,最後,為了琢磨出一個適合入睡又不至擾動枕邊人的絕佳姿勢,卻也讓難眠的藝術家成為一件以床板為台座的超級難定型的活雕塑,結合提線偶戲的錄像作品《晚安,待會見。》便是以一條蠕動的棉被,演示著一齣對位於身旁家人但不幸地必須極盡扭曲之能事的藝術家 ╱ 父親身體。
《加法》原來預定在五月中於 TKG+ 進行現地製作,製作首日蘇育賢按計畫在展場反覆摔砸一把吉他至破碎,並在展牆上留下各種痕跡,最後將吉他帶回台南修復——但也是在這一天,新冠肺炎的本土確診人數忽然從 29 例成長至 180 例,這使得現地製作計畫不得不展延,當藝術家返回台南繼續過原本的日子,吉他的修復過程卻也因無法北上轉而成為焦點,對藝術家來說,這把瞬間碎裂並花了更多時間「恢復原貌」的吉他,不僅填補了未能實現的現地製作計畫所遺留下的空隙,疫情爆發後,也彷彿形成了一個在實體隔離與通常難以推託的遠距互動間的略顯奇異的一致性通道。
無論如何,通道還是會把我們帶往其他地方,而這會是一個看起來一致,卻又有什麼不太一樣的地方,這個特徵也反映在蘇育賢看待「寫生」的態度上。如果說寫生總是要在自身與眼前景物間豎立起一組介面,之後才方便寫生者捕捉其悉心描繪的風景,但也是在這種與風景間持續的中介狀態中,一方面,提醒了我們這個介面同時也是一道阻隔,即便與它長時間的相處會使得創作者產生某種消融到風景中的感受,然而,一旦完成的風景被移置到展場,觀者對於作品的觀看又會形成另一組介面——這些介面讓我們看見風景,卻也總是讓我們沒看到風景。
《前景寫生》就是一種讓我們通往其他地方又到不了這些地方的介面,或可形容為一種使觀眾看不見風景的風景,而這一切又十分合理,用蘇育賢自己的話來說會更貼近:「戴著防疫面罩的畫家,在面罩上畫下了眼前的現象,這樣的描繪既是成為了現象,又是對現象的拒絕。」
本次個展可視為蘇育賢自 2013 年「花山牆」起,轉而以田調作為創作前期研究方式後的重大轉向,這種轉向或許就如同新冠疫情沒來由地出現在人類世界,同樣只能歸諸偶然(當然,背景音總是不乏著各種言之鑿鑿的陰謀論),但在這個當代藝術圈仍持續爭議著各種確實十分要緊的議題論述與趨勢的當下,戴著口罩和防疫面罩的藝術家在展場與家之間的徘徊,那種我待會就跟上的心情,或許也更貼近因三級警戒而不得不改變的諸多日常,而那些聽得到「晚安,待會見。」的人們,則是在偶然之外、在無處不在的隔離中,我們唯一可以看見的口罩下的面容。
蘇育賢, 1982 年出生於台南,現居於台南。